一旁摊主是个有眼力见的,见燕归替殷晴亲手理簪,立马喜笑颜开,妙语连珠地恭维道:“此步摇乃是上等鸽血红翡,再请名手精雕细琢而成,其形典雅秀致,与姑娘月貌花容甚是相得益彰。”
不给殷晴推托谢辞的机会,燕归自怀中掏出一迭银票,递予摊主:“我要了。”
竟连价也不问。
瞧着那厚厚一迭银票,摊主喜上眉梢,开怀大笑几声:“哈哈哈,公子真是爽快人!不过我这人开门做生意,信誉乃是第一,此钗价值千银,多的自是不收。”
说罢,摊主笑脸盈盈抽走几张,便将那一迭银钱推回燕归手中。
如若说殷晴不喜欢这步摇,自是假的,可一千两银,在她看来,买区区一个物件,确是不值。
若拿那银子全买她手上的梅花糕,便是她几辈子也吃不完。
但他的心思…走到街尾处,殷晴咬上一口梅花糕,嘴上甜心里更甜。
燕归跟在她身旁,狭长双目直盯着她瞧,像是要将她看出朵花来。
殷晴每走一步,那步摇便跟着轻轻晃动,如同少年半面耳坠。
“燕归,你在看什么?”
“看你啊。”燕归说得坦荡。
殷晴被他瞧得心发慌,脸发烫:“你看路呀,看我作甚。”
“不,我就要看你。”燕归说着,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:“你喜欢吗?”
“喜欢…什么?”殷晴未反应过来。
少年抬抬下巴,指向她发间正一步一轻晃的步摇。
“喜欢是喜欢…”殷晴正吃着梅花糕,嘴巴翁声翁气道:“可是好贵,好贵!”
“贵有何妨?”少年扬眉,烛火夜色里,笑容熠熠生辉:“千金难买你开心。”
殷晴听得一愣,脸上爬起一抹红,半是害羞半是欢喜地低下头,又悄悄地,悄悄地抿出一弯笑。
两人一路行至金陵城望仙台。
望仙台临江而建,不但高阁耸立,巍峨磅礴,往那处一站,江上清风拂面,衣裳翻飞,竟真有飘飘欲仙之感。
今日临行前,殷晴曾听临水畔小二说,望仙台之由来,亦要从前朝说起。
话说前朝建朝未久,金陵时有水患,朝廷派了无数能人将士,依旧治理无效,眼见洪水淹没良田无数,城民怨声载道。
皇帝大忧,请来方士掐指一道,方士说这金陵城有恶龙盘踞于此,故水患不绝,殃及百姓,朝廷特遣派巫祝来此作法祭祀,请仙人下凡镇收邪祟,后当真有谪仙临世,任他所言,修堤疏水,再设望仙台镇压降龙于此,水患自除。
而这望仙台,一来有敬拜仙人之意,二来望仙台以东,有一降龙柱,每逢枯水时节,水势低洼时,方会露出水面,若遇雨水旺盛之时节,又会暗伏于水下。
金陵城百姓亦可凭着降龙柱露出水面的高度与时节,防洪避灾。
殷晴听到此处时,心里一惊:“这世上怎会有仙人?”
“这些民间传闻,大多夸大其词。”燕归若有所思,一哂:“哪有什么仙人?依我看,不过是难得的轻功高手。”
七夕佳节,金陵不夜,正是春宵赏灯之会,望仙台上,人声鼎沸,百戏杂陈。
殷晴未想望仙台此处比临水畔两岸更是热闹,人群摩肩擦踵,幸好两人会轻功,才未废什么功夫就登上高台。
如今正是灯会盛时,金陵镇守特设红纸砚台,已有不少有情男女以赤笔朱砂,在孔明灯上写下心上人之名,再放灯远去,以寄相思。
除却放灯祈愿,望仙台另有投壶、射箭、猜灯谜,张灯悬谜,招引猜射,各色玩乐层出不穷。
所谓灯谜,殷晴曾在一书所见:“以绢灯剪写诗词,时富讥笑,及画人物,藏头隐语,及旧京诨语戏弄行人。”
殷晴绕到一谜灯前,只见这盏谜灯在造型繁复华丽,夺人眼球的各色花灯中,显得最为素雅。
只是那灯上诗谜,笔势遒劲奔放,游云惊龙,殷晴一观便知不凡。
“提这几行诗的人会武。”燕归扫上几眼,便断定道。
殷晴颔首:“正是,我师尊此前说过,内力臻至化境,可明察秋毫,将之融入一举一动中,故习武之人,无论写字作画,那笔锋顿挫,必如铁划银钩,与寻常人大不相同。”
“不错不错。”殷晴语音一落,便听见身后有掌声响起。
人影幢幢里,一位身着素袍的女子款步而来,女子生得端庄秀美,眉眼尤为动人,如楚楚江波流,担得上眉目如画四字。
她一见殷晴,哎呀一声,声音甜丝丝的,像裹了蜜糖:“哎哟,我就说今儿个起床咋有喜鹊在叫,原来是能遇见姑娘您啊,真是位少见的佳人,姑娘可是好眼光,一眼便能从这谜灯中寻出这一盏。”
殷晴有丝尴尬,原本只想去凑凑热闹,不料被点名了。
“此灯乃是京城一位才子所写,不知姑娘——可否解其灯谜?”女子一口吴侬软语,甜生生的,倒叫殷晴不好拒绝。